《枪炮、细菌与钢铁》讲述了真实的历史吗?一个人类学家的批评
《枪炮、细菌与钢铁》讲述了真实的历史吗?
一个人类学家的批评
人类学家Jason Antrosio对戴蒙德《枪炮、细菌与钢铁》和《崩溃》的批评。
Antrosio, Jason, 2013. Real Historyversus Guns Germs and Steel. LivingAnthropologically,http://www.livinganthropologically.com/anthropology/guns-germs-and-ste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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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戴蒙德发表文章,声称农业是”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错误”,认为农业并没有产生光辉的文明,而是通往地狱的道路。1997年,戴蒙德出版《枪炮、细菌与钢铁》则强调农业对改变人类社会命运的重大作用,该书畅销不止,是所有关于农业书籍中最广为阅读的一本,并且改编为纪录片,影响深远。
关键问题是戴蒙德对于人类历史的研究,究竟是大体上正确,还是扭曲了人类历史?我认为尽管戴蒙德提出了许多有趣的观点,但他著作从《枪炮、细菌与钢铁》到《崩溃》都扭曲了真实的历史记录。戴蒙德认为世界上不同国家的成功主要由于农业发展的偶然所决定的,除非某些社会“选择失败”。这一观点经不起进一步推敲,不宜加以推广。
首先,戴蒙德把欧洲主导的原因归结为遥远和偶然的历史因素,枪炮和钢铁技术只是偶然落入了欧洲人祖先的手里,欧洲人对新世界原住民的优势并不大,之所以征服新世界主要拜病菌之力所赐。
但是戴蒙德回避了一个问题:不能只是因为你拥有枪炮和钢铁,所以你就可以把枪炮和钢铁用于殖民和帝国,或者有意把沾有天花病毒的毛毯送给印第安人。戴蒙德完全没有谈及欧洲为了追求帝国主义所作的政治决定,制造钢铁与枪炮,把病菌作为武器。因此,《枪炮、细菌与钢铁》不是真正的历史叙述,正如Eric Wolf在《欧洲与没有历史的人民》中所说:
“欧洲人与美洲人根本不会这样相遇,如果欧洲没有试图去夺取其他大陆的资源和人口的话”。
第二,戴蒙德的论述严重低估了原住民与欧洲人联盟的作用,使欧洲的征服与统治成为可能。在取得最初的几个胜利之后,成千上万的原住民加入了规模极小的欧洲游击队,帮助埃尔南·科尔特斯征服阿兹特克帝国,帮助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征服印加帝国。David Cahill在《先进的安第斯人与落后的欧洲人》一书中指出,如果没有这些原住民的合作以及古老帝国已经建立的体制,征服是不可能的。
“西班牙外来者的来临使得脱离帝国、追求独立成为可能。并非少数英勇的征服者征服了印加与阿兹特克帝国,而是以受过军事训练的西班牙人为核心,并与试图脱离帝国独裁统治且人口众多的邦国联盟所致。
戴蒙德不仅完全忽视了来自非印加原住民的关键作用,而且还忽视了任何政府的运作,不管是安第斯还是西班牙,都需要依赖地方、区域和跨区域首领组成的多层级架构的良好运行”。
Matthew Restall在《西班牙征服的七个迷思》中指出,与西班牙人的联盟和妥协未必就是错误的决定,部分原住民因此能够过着相对和平自主的生活,甚至在西班牙征服之后,因为征服不是一蹴而就的。
戴蒙德在《枪炮、细菌与钢铁》一书中几乎没有谈及人的能动性——人们做决定和影响结果的能力。欧洲人无意中、偶然地成为征服者,原住民被动地接受他们的命运。但是,戴蒙德2005年出版的《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选择和能动性突然间又回来了。
Drexel Woodson在《“失败”的国家、社会“崩溃”和生态“灾难”》一书对这一转变如是评价:“尽管《枪炮、细菌与钢铁》广受媒体和大众的好评,但戴蒙德似乎对该书简化的环境决定论感到不安。在《崩溃》一书中,他试图纠正决定论,转向分析能动性,一个社会的领袖和跟随者怎样以及为何做决定,从而产生或正面或负面的环境和社会经济后果。
在我看来,戴蒙德并未对之前的决定论感到不安,相反,他声称《枪炮、细菌与钢铁》不是环境决定论。同时,我也不认为《崩溃》一书在讨论人的能动性,多数情况下,是在分析人们如何“选择”失败。当欧洲人在殖民主义取得“胜利”的时候,那不是他们行动所致,不是他们的错;当其他社会失败时,那是他们的选择导致失败。有枪炮的人成功是因为他们所不能控制的因素,而无枪炮的人则要为自己的失败负责。请注意两本书用词的微妙变化,《枪炮、细菌与钢铁》一书中征服是“偶然事件”,而在《崩溃》一书中,阿那萨吉的成功或失败则是“选择”。
戴蒙德给讲述人类历史帮了倒忙,极度扭曲了驯化和农业在历史上的作用。但是他讲故事的技巧如此强大,征服了读者。人类学导论教材往往引用戴蒙德观点,更进一步强化他的观点。戴蒙德的有用性已经失效,而应该综合考虑驯化、农业和人的能动性的后果所有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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